北京最好的白癜风专业医院 https://jbk.39.net/yiyuanzaixian/bjzkbdfyy/nvxbdf_zx/boavwya/都说花里有蜜,但是不经过蜜蜂的酿造,谁也吃不到。且慢,有一种花是可以直接食用花蜜的,那就是朱槿。当我年纪还小时,放学路上边走边把尚未开放的朱槿花从花萼上摘下来,七八朵聚拢在一起,然后对着底部一吸——哧溜一下,一口微甜的花蜜就到嘴里了。那个痛快啊,如饮甘醪,还要向身边的伙伴炫耀。于是众人继续行动,身后撒下一地残花。
那时的荒唐儿戏毁了多少含苞待放的花朵,想起来真是很抱歉。不过不能光指责我一个人贪吃。屈大均也提到它是可以食用的,妇女经常把它当作菜蔬,说可以“润容补血”。不知道清代妇女是怎么烹调朱槿的,应该会比我等无知小儿讲究些吧。
朱槿虽然可食,花却无香。唐代的刘恂在《岭表录异》里就说,“虽繁而有艳,但近而无香”。张爱玲恨海棠无香,我对朱槿却无类似要求,世间之事哪有十全十美,吃了人家的蜜,还要抱怨人家的气味,未免贪心了些。
朱槿是岭南土生土长的物种,嵇含在《南方草木状》里就已经以这个名字相呼。
据他的观察,朱槿“自二月开花,至中冬即歇”,差不多可以说是终年不谢了,而且“一丛之上,日开数百朵,朝开暮落,插枝即活”,花期既长,花势也盛,又易成活,难怪成为众多南方城市的常用观赏花种。
嵇含对朱槿观察得很细致:“有蕊一条,长于花叶”,花蕊从花冠之中伸出很长一部分,整朵花仿佛俗称“锅盖”的卫星接收器;那根花蕊则是“上缀金屑,日光所烁,疑若焰生”,那些“金屑”就是雄蕊那黄色的花丝。屈大均说朱槿又叫花上花,“花上复有花者,重台也”,莫不是错将那根伸出来的花蕊认作又一朵花了吧?自然不是,维基百科“朱槿”词条解释说,“部分的雄蕊瓣化成花瓣状……其外观看起来好像花的上面又有一簇花”。这种情形我倒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只能通过网络了解了。
顺便说一句,在南宁朱槿年就被选为市花了。掐指一算,那正是我热衷于吸食朱槿花蜜的时候。给儿童带来这样的欢乐,市花的头衔确是名副其实啊!
嵇含描绘朱槿时说到“日光所烁……”,又提及朱槿一名日及,这些都在暗示着朱槿与太阳有着莫大的关系。
最早说朱槿又叫扶桑的似乎是屈大均。扶桑,出自《山海经》的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汤谷,有的地方写作“旸谷”,《淮南子》说“日出于旸谷”,所以扶桑就是生长在日出之地的一种神木。朱槿的这个别名就是从古代神话借用来的。
朱槿是灌木,然而根据传说为东方朔编写的《十洲记》的说法,扶桑是“长数千丈,大二十围”的大家伙,两者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其实刘恂写《岭表录异》时说到,朱槿“南人谓之佛桑”,并非扶桑。只不过后来的人逐渐地把“佛桑”念成了“扶桑”,在古籍里给它找到了新的身份。就像我的家乡有条老街叫当阳街,看似“政治正确”、正气凛然,实则“当阳”乃是从“劏羊”讹音而来,这里以前聚集了很多肉铺,整天屠宰牲畜,故称“劏羊街”。俚俗变成了高雅,里边的道理是相通的。
所以李时珍说朱槿“光艳照日,其叶似桑”,所以被比拟成扶桑,后人错叫为佛桑,就是倒果为因,弄乱时间顺序了。刘恂记录的是当地人的叫法,自然是照录发音,而当地人才不管你什么《山海经》什么《淮南子》呢。
在这一点上,吴其濬也欠考虑了。乾隆年间游历云南的檀萃认为佛桑不应该改为扶桑,本来是很有见解的看法,吴其濬却说人家“殊欠考询”,有点“口轻轻”。
屈大均给朱槿写过一首诗:“佛桑亦是扶桑花,朵朵烧云如海霞,日向蛮娘髻边出,人人插得一枝斜。”想想当年岭南的乡野女子发髻边斜斜挑出一枝摇曳多姿的朱槿花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番景象也真是挺撩人心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