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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赛美文草木之本节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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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之本(节选)

作者:谭登坤

装土的时候,不经意铲下的一截枣树根,掂在手里,舍不得扔掉。看着它深黑的粗糙的皮肤,扭曲着的躯体,就知道它曾经在地下经历过怎样的开拓,和艰难。从路边上蔓生的杂草里,找一块空地,把树根埋下去,踏得结实。这一截枣树根,它又重新回到泥土。*土地上留下的这一道小小伤疤,它是一次受孕,看上去却更像一次生产。我倒是放下一件心事,拍拍手,转过身来继续装土,拉车。

闲过一个冬天,又忙过一个春天,一个麦收。一个晴朗的夏日,扔了锄头,坐在空地上休息,忽然看到了身边长得健壮又稚嫩的一株小枣树,心里就笑了。用手抚摸一下那挂着白粉的碧绿的小枝,想到它一年就扎下了根,长出这么高的一棵小小树苗子来,想想自己不经意间全活了一个这样活泼泼的生命,心里充满了欢喜。这一片土地,它有多肥沃,它让一截光突突的枣树根怒生枝叶。我想象着它在地下扎下的那些稚嫩的根须。这就是一棵上好的树苗儿。它从杂草里探出身子,它那些翠绿的枝杈,油亮的叶子,每一根枝杈上柔软的却已然展现风骨的青青的枣葛针,都漂亮,都精神。枣树生长缓慢,可它长得结实,长得豪气。它什么时候长大,结出果子,这件事并不着急。到时候,它身子骨就更硬朗了。

想起当时,我的手里提着一截树根,颇费踌躇的样子。如今,我的随意的一次掩埋,成就了一个小小的生命,这件事拨动我的心弦。

也是早春,我把一截石榴枝扦进泥土,踩实,浇水。拍拍手,恋恋不舍地离开。也许心里牵挂,会时不时地,来看一眼,看看这截石榴枝,它拱动了没有,发芽了吗?三天两天没有动静,也有些急躁了。过了十天半月,看看那片地方,依然是一片*土,一根枯枝,觉得这截石榴枝,它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干枯了。直到春忙,直到犁耙耢耧地忙乱起来,这件事便渐渐从心里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没有空闲也没有心情去管它了。收秋,地光场净,树上的叶子开始落了,秋霜的早晨,看着老柿树的柿子慢慢变红,才想起来,那截石榴枝呢,它还在吗?还活着吗?乱着步子,匆匆忙忙地,走到畦边,看那截早就忘记了的石榴枝,可不就让人心跳加快,惊喜莫名。那一截短短的石榴枝,它已经抽出了颀长秀气的枝子,已经像一根长鞭一样,哗地抽开,伸在半空儿里了。看着那一枝光滑修长的石榴枝,就禁不住啧啧感叹,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就长了这么长的一根树枝出来了呢?

杨树,柳树,紫荆,木槿,还有葡萄,还有玫瑰和月季,那些指头一样粗细的枝条,截成一拃长。这些光秃秃的小木头棍儿,它们被轻易地插到泥土里;它们在苗圃子里一排一排的,一垅一垅地插下去。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看看远处空旷的土地,心里老是会起着疑惑。这片土地,它怎么会让这一截一截的小小木头,萌芽生枝呢?那一排一排整齐的树苗子,它们真的是这些木头棍子变出来的吗?它们在一个夏天里就窜起高大笔直的主枝,长成一片茂密的幼林。有的早已是繁花似锦,葡萄们却抽出长长的秧蔓,开出花束,在一个秋天里结出累累的果实。这片土地,这些木头,还有这一片天空,它们有什么特异的本领吗?

一截扦入泥土的木头,它们在地下发生神秘的蜕变,它们惊蛰下地,春分萌发,不但入土而生根须,而且入土而生芽蘖。到了清明,到了谷雨,这些光秃秃的木棍子,便华丽转身,它们换了名称,它们被称为树,立于原野,立于田塍。这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树,抽出一咕嘟一咕嘟的枝条儿,漫成无边无际的姹紫嫣红,漫成遍地的绿色。在以后的岁月里,它们会一茬一茬成长起来。大树做了梁檩,小树接着往上长。没有谁,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们,没有谁能挡得住这些泼辣的树木泼辣地生长。而它们所有的灵光,和茂盛,都源自一截无根的木头。它们无中生有,在一截木头上繁衍生根,越扎越深。这真是一场根生木,木生根的生命奇迹。当然,它们与死亡离得很近,它们当中有多少兄弟姐妹,在泥土中沉埋,最后朽成一抔泥土。萌发与掩埋,生长与腐烂,成与败,显与隐,在一截小小短木面前,变得迷离而纠结。

另一种情境。一场春雨之后,从墙根儿下平白无故地冒出一株梧桐。梧桐的芽榫像一把钢钻,它的周身遍生毛刺,它的叶片肥厚阔大,梧桐树挤出墙基,它就像一把大伞一样哗啦一下在院子里打开。我长久地盯着这棵小小梧桐。这八成是我打墙的时候,有一截树根,它兀自插进了墙基。这真是一次致命的扦插,也注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出发。一想到一截树根,它从结实的墙基里挤出新芽,这件事本身就让人窒息。

细想起来,村子周围大大小小的树,它们大多来历不明。它们总是出其不意地,在一个早上,忽然就出现在这里或者那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树,它们从来不管生长的地方是不是合适,出生的时机是不是恰当。它们说冒就冒出来了,说长就长起来了。不是种子,也没有人种植。那是根。在泥土的深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根茎,它们汁水丰盈,激情饱满;它们深深浅浅,盘根错节;它们扎进泥土,四处延展。它们可粗壮虬曲,更可化于无形。无宁说,那泥土深处的世界是它们的。它们主宰,或者听命;蛰伏,然而游走。它们穿越无边黑暗,又随时伺机突起。它们为泥土所豢养,又应和着泥土的脉动。那每一次拱动,就都是泥土和根须的一次合谋。

我似乎想明白了。这些无处不在的根茎,它们早就先于树而存在,它们在深黑的地下,却有遥远的梦想。它们孕育,或者腐朽。这就注定了它们在土地深处的每一寸伸展,都危机重重,充满变数。有多少根多少次拱动都是徒劳的。这是根的生存,根的宿命,它别无选择。我凝视着那株从墙基里抽出的梧桐。这株树似乎也在以它的经历证明,有多少萌发,同时也会有多少湮没。有多少拱动,同时也会有多少迷失。

我似乎看见,泥土深处的根,繁复错落,粗粗细细的根,它们在春天里,在早晨,四处游走。它们伸向河湖沟汊,山川原野。它们又在角角落落拱破泥土,暴露身形。让人惊讶且叹服的是,它们一旦伸出枝叶,它们立即显出十足的个性。它们高高矮矮,大大小小,它们脚步稳健,又枝繁叶茂。它们在地下的日子,那些黑暗中的苦难和挣扎,被它们抛得远远的。其实,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明白,那些深藏于地下,蛰伏抑或游走的根啊,它们到底是生命的支点呢,还是就是生命本身。

李煜文化研究会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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