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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木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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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夏日,蝉鸣渐稠,众芳摇落,浓阴里,偶或伸出一株石榴,一树紫薇,也还是姹紫嫣红。夏日的花树也如这季节一般,色彩饱和热烈,笑成一团。雁南路上,种满了高大的国槐,遮得日头全然不见,放眼望去,前前后后都是幽深的绿色拱门。国槐也开花,只是较洋槐清瘦,每天早晨落满一地,甚美。

??这个时候,木槿从绿阴织就的帘幕中探出头来。

??

??她总是斜着身子张望,像是倚着柴扉的女子,裙裾被风吹到相反的方向去,说是灌木,却长成了大树的样貌;说是大树,枝干丛生扭曲又分明灌木。淡淡的粉紫色大花瓣围拢起来,裹着柱形的浅*花蕊,底部一滴玫红晕染出数条并不规则的红线,渐至粉白,没有光,没有香,如同纸做的道具。她原是一个布衣荆钗的邻家丫头吧。

?这邻家的丫头一副俏模样。《诗经》里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想必是称赞姑娘娇嫩的肌肤如木槿花粉嫩的花瓣,而且,就连舜帝也取名舜华呢。在一衣带水的朝鲜半岛,木槿就更是备受推崇成为国花,《山海经》中说:“君子之国在其北,有熏华草,朝生夕死。”难怪高丽女子在异国看到木槿,便是在被追捕的途中也停下脚步了。韩国的国歌中唱着“无穷花三千里华丽江山”,想象一下也是极为灿烂华美的场景。不错,木槿的同一个枝头上,密密匝匝分布着无数的花蕾,你方开罢我登场,因此,虽然木槿朝开暮落,却给人无穷无尽的感觉,被称作无穷花,如同漫漫长夏无有尽头。

??由是暗想,愿生如夏花之灿烂,说的就是她了吧。

??

??一代茶圣千利休的故事里,似乎总是在落雨。霏霏细雨里,茶炉上升腾起白色的水汽,片片落花翩然而降,飘落在泥土烧制的茶碗中;霏霏细雨里,青年千利休和高丽女子仓皇出逃,一朵木槿开放在蓝色的夜气中,周身披着冷冷的湿光,“呀,木槿花”,她停住脚步,折下一枝藏进怀里;霏霏细雨里,如狼似虎的兵士团团围住海边的草棚,言语不通的异国男女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声:

??槿花一日自为荣,

??何须恋世常忧死。

?

??一座草庵,一方格窗,一段青竹,一朵白花,一片竹席,一只陶碗,看似粗陋简朴的器具,却传递着别样的美感和气质。狭小的空间与俗世隔绝,却足以容纳一个自由的灵魂。任你何等权贵,都须低下头颅,卸去利器,躬身入内。煮水,点茶,茶筅轻触碗壁的唰唰声,如窗外檐下不绝的雨水流淌。

??——交了它,就算是低头了

??——我若低头,也只为着美丽的事物。

??不过是一个香盒,不只是一个香盒。白玉般的指甲里,寄托着高丽女子的一缕香魂,用生命守护的清洁精神,纵使死亡也不能失去。

??

??就像木槿,她是属于寻常人家的花朵,开放在路边街头,田舍屋侧,入耳鸡鸣犬吠,见多贩夫走卒,嗅惯尘土和尾气的味道。后世文人嫌弃她格调不高,只堪作寻常篱笆,她也乐得自在逍遥。闲了摘去,煎炸烹煮也是好吃。

??入伏了,却连日阴雨天气,一派清凉。每天遛狗都和小点麻麻走到小区外去。雨中,凋谢的木槿轻落在草坪上。她的生命只短短一日。令我意外的是,她竟全无残败的颓唐之气,却宛然初生的花蕾,花瓣紧紧滴围拢起来,将开微开的模样,仿佛从未遭受夏日骄阳和风雨的侵袭。这便是生命来到人间最初的模样吧。直到最后,不曾沾染,洁白无瑕,在清贫中秉持尊严,于幽寂中从容坚守。

??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

??只是,白居易的原诗是这样的:

??松树千年终是朽,

??槿花一日自为荣。

??何须恋世常忧死,

??亦莫嫌身漫厌生。

??所以,高丽女子和千利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请你好好活下去。是的呢,如果不能好好活下去,又何惧从容赴死。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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