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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社第三弹ldquo轮回而至的命运 [复制链接]

1#

年5月11日至13日,湖山社第三届年会在河南南阳开幕,此次聚会戏曰“湖山诗酒散步观花扩大会”,所以“扩大”,因除湖山诸贤津渡、育邦、苏野、臧北、曹五木、徐立峰、张典、张永伟、高岭、邵风华(米丁、董迎春缺席)外,尚有居留河南的优秀诗人罗羽、森子、高春林、简单、魔头贝贝、泉声、田雪封等友情出席。

此次聚会仍贯彻湖山社饮酒赋诗之传统,尤以曹五木表现突出。为此次聚会,曹五木戒白酒两个月,蓄力到会一展身手,最终以两次醉倒得偿所愿。永伟喜不自胜,拍照留念(见花絮图片)。

在南阳期间,大家参观汉画馆,游卧龙岗诸葛庐并草坪卧谈,可谓“欢乐难具陈”。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正像育邦诗云,”轮回而至的命运与从天而降的黑暗将我们团团围住“,唯诗与友与酒之聚,乃为世间大快事也。

是为记。

南阳汉画馆合影。自左至右:森子,简单,臧北,高岭,育邦,田雪封,苏野,高春林,张典,张永伟,魔头贝贝,徐立峰,邵风华,津渡,泉声,罗羽

张永伟

和父亲一起看戏

走到门口,发现今年父亲没有在围墙外种冬瓜和梅豆。

野草已长出好高。他坐在门外的

石头上发呆,看见我下车,才缓缓站了起来。

最近,他一直担心自己的病,像一架飞机

在低空盘旋。他愿意谈论村里那些长寿的人,

也会说起谁刚刚去了。今天的村戏,他没有

像往常那样,早早就提了小凳坐在戏台前。

我们慢慢地走,像小时候。

不过这次我走在前面,边走边等,

假装无意地说一些轻松的事儿。

他仿佛并没有听到——

但步子慢慢快了,还花五块钱买了根木棒。

戏台上一个女人边哭边唱,

大约是夫君被逼杀妻,却下不了手。

父亲说,那是吴汉,和王莽的女儿——

尽管他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

太阳靠近树梢时,泉声来了,问为啥带个木棒,

他说家里的平耙断了。

我和他边看戏,边聊,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

询问他手中略带弯曲的木棒。

有几次,我们一起抬头,观望一架飞去又飞回的无人机——

天蓝得仿佛又回到了往日。

刹戏的时候父亲扛起了木棒,

他说还要去买个草帽,为即将到来的盛夏。

月季

南阳的月季开了,

我已忘记她的旧名。

作为过客,

我们常常为这小小的旅馆

忘记了星空。

当你沿着雀鸣,

或树木的绿梯攀到高处,

你会看见西施或

陈圆圆,在山花间开落。

李白和王维在潭水里

游,两条碧蓝的鱼。

水边的石头,安静地坐着,

仿佛刚开的月季——

一个美丽的菩萨。

苹果,也许

——给叶芝

那么多朋友,都没说出你的心里话。

你这贫穷的孩子。

那棵苹果树,也许不叫毛德.岗,

她只是她。

一切幻像,也许是真相。

比如茵尼斯弗利岛,

比如面前这灰暗的尘世。

如果生在此刻的中国,

你可能写出更加伟大的诗篇。

也许,不。

我知道,你用冷眼告别,

却有一颗苹果的心。

而我,还要再写一行——

一个湖山的面孔:灰烬与石头。

我看见你,也许却与你无关。

磁石与水井,晃动着,超现实的阳光。

桃花扇

——给津渡

当我走过半晕的银杏,

它正摇落*色的折扇。

我再次停下来——

内心充满初酒的伤感。

旁边的合欢树,曾经有着

粉红而弯曲的睫毛,

小鸟也爱着她。不过这会儿,

她多像衰老的玛丽娜。

前天夜里,扶桑和不遇

都在说,希望有一个扇中世界。

每天早晨,蝴蝶

对着花丛喊:津渡。津渡——

一只戴眼镜的渡鸦,

探出脑袋,嘘,我在给她拍照。

我想,我们都喜欢

传说的故事,唐寅,桃花坞。

不过,我也喜欢蝴蝶的话,

她说,梦醒之后,

也许在同一只松鼠身体里:

你是肝,我就是那颗小胆。

津渡

卧龙岗

午睡迟迟,太阳不肯下岗

晚霞红艳艳一片

漫天都是未收完的税务账单。

月亮升上来

在树木的叉子上方

尴尬得像一块烤糊的面包片。

森子,罗羽,泉声静悄悄地

睡在草尖上

好像一翻身,就快睡到青草下面去了。

时间善于作茧,一片光在编织

高岭和张典

一人一个,透明的蛹的睡袋。

蕉下睡客,笑吟吟地

移到树枝上睡觉,如果风来吹弹

也许会嗖嗖地从一根枝柯弹向另一根枝柯。

魔头贝贝的瞳孔,啤酒瓶底无限放大。

肥胖的婴儿,含着奶嘴

医院里。

几个南方人分不清南北

东游西逛找东西

诸葛先生草堂的全部要义:孔明。

白河

——与罗羽、张永伟饮

它宽阔,平静,平行于

一条名叫时间的河流,夏天

平行于白鹭,展开的翅膀

天空,俯瞰的云团

风,风声,迷雾

种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平行于广场,饭桌,汤镬

酒杯,整个南阳盆地

所有兜底的生活

当然,以远去的白鹭

那鸟东西,作为惟一的参照物

它也和树影交叉,和水藻

交叉,和漩涡里的泥沙

搅和混淆,扩大无限的可能性

一度,它还拥有一面镜子

倒退的两岸,平原和丘陵

山峦,一个倒退的国家

一段掉头的历史

而雨点及时地降落

潜意识里和地下水汇合

急于现身说法

进一步厘清水位,时差

与流速,以及夹杂着的鱼虾

花草,庄稼,故事与传说

那散淡的人,人王

盲目的贱民和他们的假人生

多好啊

一条弥漫了天地的白河

多好啊,我们毫不在意

吃呀,喝呀

拨开汤盆里漂浮的羽毛扇

竟然捞出了鱼的针刺

车马的骨架,零散的,或是

垒积在一起的人的尸骸

箭簇,棘藜,剑戟与斧钺

一具完整的犁铧

那时候

我们躯体里的砂石翻滚

而酒杯里沉渣泛起,泡沫浮漾

四海奔流亦不过如此

来吧,喝酒吧

且满饮此杯,在风中,雨中

滚滚浪花淘尽,静水流深之中

金鼓奄息,鸣镝入泥

端坐于云层,罗羽早就张开了

翅膀,不停地拍掉水滴

而永伟坦胸露乳,赤着双足

沿堤岸而来,拎着一把

荆芥捆缚的*瓜

仿佛整座南阳城,过去与未来

就那样,轻飘飘地拎在手上

徐立峰

七月散章

这些天我过得简单,

身边,没有事发生。

同时读几本书,独处于现状和虚构

不受打扰。体会到夏日友善,

灿烂纯粹的滋味。领略植物

碧绿色的自在同时觉得放松。

光照每天清晨降临,

到傍晚,消逝。

其中潜伏的法则不言自明。

很多人和事,在一天中,

匆匆的明和暗的转换很有戏剧感,

找不到逻辑。拉长我的想象力。

外面走道,经常

传来隔壁女人和孩子的说话声。

窗外呈灰青色的那条河,

载着大小船只流往城外。

我敏锐的视听感官上有很多寂静,

很多种,寂静后的一言难尽。

想想世界所表达的。

想想我正在经历的。

想想此刻我之所见和他们昔日

所写之事的关系。我愿意

继续减速以换取书里书外

都暗示的东西。我点燃了我的烟。

在北上南阳的列车上

五月的一天,我沿

喜鹊的鸣叫北上。

穿越资本和*治学坐镇的地图,

期待另有发现。这站与

那站之间,北方田畴广阔,

清风自在于无形,而流水流着

一个早于记忆的乌托邦。

出江苏,过安徽,向南阳,

一路收集被遗忘的时光。

科技缩短了遥远,时代

提速后的悲哀被置换成时速

三百公里的眺望。端坐在

车厢里,密封的这极权般的寂静,

像阶级焦虑,配合窗外

的速度,在启迪另外的秩序。

这趟列车开往语言的你们,

钢轨锃亮,沿途难以道尽。

开往熟悉的诗句和缓慢这列高铁

也在开往一部集体的

虚无简史:怎样活着,

才能追上存在的不可把捉?

诸友,所有此时,

惟美酒是打开自由的钥匙。

到站前,女播音的甜嗓又一次

折叠我盛年的困顿。

像一本书合上,却没有

读完。在一阵窸窣声里,

我起身,双手忙碌,

开始整理这样那样凌乱的身份。

小记:

年5月11日,应张永伟兄之邀,赴河南南阳,与诸诗友聚。参与者另有:罗羽,森子,泉声,高春林,田雪封,简单,魔头贝贝,高岭,张典,臧北,苏野,邵风华,曹五木,育邦,津渡。

米丁

南阳乌有塔

——未与南阳小聚,在南北湖边荇菜诵之。兼致湖山社永伟育邦津渡等诸兄

荇菜参差,滋养采风官的木铎

不拘何年,木铎声

总会在展卷的刹那飞出纸页

当——当——,高一脚底一脚

拖着《诗经》里的木屐,在田垄

在沙洲,宣教*令。篝火添柴,南觋女巫

摇铎者在木板录得风雅颂

南阳小聚那天,我枯坐南北湖边

荇菜开出盏盏金花,铺满清晨的湖面

游鱼唼喋,水汽吱吱。鹭的素影翻过

缄默如墙的芦苇,翻过我

风月挂碍的无聊往事。划出爱得界限

南阳有塔乎?没有

参差荇菜,滋养采风官的木铎

也滋养不驯客,那些被荇菜慷慨收留的人

南阳有塔乎?有!有他们的诗酒乌有塔

有他们热忱敬献的国,有无问东西的正直

倘若没有塔,我,他们,将是什么

倘若没有荇菜,我,他们,又将会是谁

风不喜欢形容词

无谓的赞美连篇累牍

不如摇摇挂果的枝条

过松林,说松的语言

蹭山岩,说山岩的语言

卷波浪,说波浪的语言

风很实在,不喜欢形容词

它贴近高高低低的每一处心跳

顾及水穷处的,每一抹涟漪

银杏

在银杏来到这里以前

一定还有别的树

别的人

站在这里,等什么

我的想象银杏一样

朴茂生长以前

月光一定照亮过以前银杏

那枝叶相拥的庭院

银杏叶一柄柄飘落

地上铺满明*的辛味

一定有同样的夫妻

在我们之前

在这里,也在别处的银杏下

散步

牵着狗。一前一后

牵着晚风吹散的叨叨絮语

高岭

宴饮包裹在地铁车厢里的归途像节肢动物轰鸣着,钻入地下。铁管上的吊环向下滋生着年轻一代的躯体。它结出的花朵是无穷的屏幕,被打盹的少女反复触摸。从合众的面孔到扁平的世界观,城市薄如纸张,被铅笔涂写,被橡皮反复擦掉。对于从中心外移的群众,过去的时光并不构成往事的全部零件。只是大风从车盖上吹落的尘埃。傍晚时分的耄耋者隐身于城市多重的身影,回头时,怀念与泪水夺眶而出。还有乌鸦与麻雀,飞舞的小脑袋反复琢磨空气的湿度。人们磕着烟灰,想象一加仑啤酒对清醒的加害。抬头的瞬间与深邃的天空相撞。羞愧,无言。夜幕中的北京如同狒狒的乐园,溃散正在建筑的集群中虚伪地抒情。如果不能严肃地热爱,尝试着像在清晨醒来那样生活,只好疯狂宴饮。

育邦

卢舍那大佛

——呈风华、臧北、苏野

我们有一座秘密花园

长满了命运各异的玫瑰

来历不明的山峰

成为一座座信仰的棺椁

来历不明的星辰

走散在寥廓的夜晚

时间毫不留情地殄灭帝国

同时留下伟大作品来证明

帝国的情人伫立在龙门山

绚烂的玫瑰死于红斑狼疮

伊河匆匆,从历史深处汩汩流出

倒映着少女瞳孔中羞赧的微光

当我们爱上一块巨大的石头

轮回而至的命运与从天而降的黑暗就将我们团团围住

酒中散步

每一个清晨

他都去阴郁的灌木丛中

偷听植物们骚动不安的尖叫

发展着仅属于他自己的轻浮

每一个夜晚

他都无法安然入睡

作为美的异教徒

在酒中散步

海水反刍上来

占领浩瀚的宫殿

原野燃烧

卑贱的花草走出了牢笼

大地蜕皮

他就是一头小兽

窜出温柔的洞穴

奔跑起来

世界如雪崩

在他的脚下纷纷崩落

卧龙岗

戴胜迅疾掠过的侧影中

碑文无穷无尽

向低垂的天空延伸

我们头晕

肉身消融在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

即将被不可磨灭者所吞噬

那个智慧的人

躺在永恒的祭坛之上

用托盘献上自己的心脏

我们意淫,秃鹫一般

噬食着他的遗产

藉以交换的

是不可逆转的生活与死亡

画像石中居住着我们的祖先

他们的肉体沉入黑暗的地心

灵魂不断上升

并在植物中复活

神祇的使者带来大海的讯息

花朵秘密书写着泪水

六月在歌唱

扣击监狱的铁壁

在空旷庞大的暮色下

轻轻回荡

永不停歇

张典

南阳妖歌(8首)

1.北上

来自中原的邀饮像一阵急风

揭去了浑身符咒,那中年职员

耸起身子,同时翘起

秘不示人的尾巴,向北方摇了摇。

还好,腻人的小城能容忍

他自创的假期,粘乎乎的生活

亦能流出清泉。他的枕骨

教唆他,于昏沉处须有及时的猛醒。

他迎来的解放仿佛石头飞,飞去

陌生的山头;犹如树拔根,

插向别处的*土;有一会儿,他感到有

四条腿,每一条都高出人类。

火车剖开的夜晚散发肉的香气,

高悬北方的酒杯群星环绕。

好啊,他抑制心火,养精、肥胆,

将江南的肠胃空了又空。

2.散步

牛肉汤落肚,提升了脚力,

穿过短街和长街,到达湿地公园时,

体内阳气为之一振——白河与

河边的花树,递来生鲜的能量。

但一上午几乎是植物学的散步,

便携的学问陡增不自然的气息,

夹竹桃嘀咕:我就是桃树;

隔壁的女贞摇头:难道树也分男女?

可能的情景是,它们

彼此交换体魄,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它们互相进入,成为一体。

譬如:月季树开出的分明是玫瑰。

散步,用哲学的说法就是

“为无为”,因此它类似枯坐。

穿过淯阳桥后我不再为无知惭愧,

微微发热的身体一阵喜悦。

(为罗羽、永伟、津渡作)

3.狂饮

先散形骸,然后饮之。众大伙儿

围坐在自我的废墟里,找寻各自的爱兽。

虎豹、熊罴,狐狸和羊,居然还有

骆驼与蝙蝠……在一堆杯盘之间逡巡。

这场景像极了一场关乎进化的运动会。

别怕,我的羊,我是你的酒,我来

进化你,敲下獠牙一二,扯断尾巴若干,

连干八杯,让我的两肩托起你的峥嵘头角。

中午至晚上,从假人生中挣脱出来的

一屋子怪力乱神,真实得就像

吊灯下赫然展开的一片丛林,

林间的互撕,啸咬,使他们更丰满了。

千里奔行只为丢掉自己?不是的,

我关闭了各类器官,我绝对是我的了。

两只黑天鹅的到来,像一团淡雾吞噬

众大伙儿的碎影,而我已然是一只混沌兽。

4.医院

肥客突至,急症室沸腾了,

人人为自己的善意而狂喜。

这坨大肉来得及时,及时地

勾引出了一群睡思昏沉的天使。

你的睡伴随酒精的深入

已经很深了,已至睡与不活之间的

深蓝处了吧。我猜,那是

烟愁散尽的地方,只有倩女如云。

护士扒去你的裤,(调皮地)打你的脸,

药液和氧气突进你的身体。

有一阵子,朦胧中我看见一只大鸟

或一只熊什么的从你身上雄起。

你醒来后与不醒也只有一寸的距离,

你有满脑子对醒来的不屑。

一夜已尽,医院里外都亮了,

祥和极了。但我猜,那不是你要的光。

(为五木作)

5.在汉画馆

我有石头嵌身的经历,那种

麻丝丝、头越来越重的感觉。

我也有从石头抽离的短暂时光,

一丝丝腾空、凝聚,如这儿所见的羽人。

远游至此,其实是终归帝乡。

我一直以来的乾坤挪移早就留在

这些画里了,从居舍、祠堂和墓穴存留下来的

石头,不是我曾冒犯或被冒犯的石头。

蛤蟆在月亮里嘀咕,金鸟

在太阳中高歌,伏羲和女娲静静交尾,

宴飨、田猎,乃至慧星的漂移……

石头滋养的记忆,终将在我身上苏醒。

我更喜爱骑龙的感觉,嬉笑着

斗牛的经历也不错,当然还有箭射魅影的

狂喜。我会用全身拓下它们的美,

还有,(你也这样想吗)诗,就是在我们身上造一群瑞兽。

(为苏野作)

6.梦游卧龙岗

酒后的午后,地面仿佛被抽掉了,

让我步步走空;也好像骑着羽毛

看风景,但几乎没看见什么。

眼神涂鸦着,四周围都是不正确。

我的现实是通过幻觉确定的,

譬如,龙在屋梁上吐舌头,孔雀

嘎嘎响的尾羽,白驹踏倒人群。

我以为,不正确的事物确保旅游的神性。

草地上躺一会儿是个好主意,

让大地吮吸我——我只有这点用场。

我一点一滴渗下去,“等待伸入新的组合”,

我会是一棵月季长在这个山岗?

沉醉于自己的无用是有用的,

不是吗?“荡荡荡荡我躺在蓝天大床上”。

天下的三分九分关我甚事,

——至于诸葛孔明,他的确高明。

(为永伟作)

注:

“等待伸入新的组合”,穆旦诗句。

“荡荡荡荡我躺在蓝天大床上”,梁晓明诗句。

7.白河畔

阳光散淡,人亦如此,

历经酒的洗礼,庶几透明了。

灰鹭无辜地飞,白河青白地流,

树絮轻落,我们开喝吧。

演员、商人、闲汉,还有

官家的杂役,杯莫停!

此处美景,匹配消极的天分,

我们向清风举起白旗吧。

谈色尚可,论诗稍显愚蠢,

最好试试不自知的超能力。

对岸高矗的楼厦突然开花,

眼力过处,黑狗变成白猪。

一下午,河面抬高了三寸,

更白了,此乃白酒之白,白纸之白,

也是猴急下水的肉体之白。

说白了,我们又一次喝高了。

(为罗羽、永伟、贝贝戏作)

8.南归

从浅睡中坐起,火车已过南京。

分裂状的世界吱嘎、哗啦地响,

连一个啤酒瓶也“嘭”地宣布独立了。

我开始担心身上正(或已经)失去什么。

南方的羊在北方披着的狼皮?

被墓石挽留的灵兽?白河畔的蝴蝶?

——酒未醒,我是异化了的整体,

妖娆而平静;醒来,个个已修成正果。

火车驰奔上海,带着一股敌意,

我得消解它。此次远游,体会有三:

1、饮者不智,智也不智;2、言至我在,

我也非我;3、无常是妖,是也不是。

我得在南方的是中弄非,非中弄是,

要重登报本塔,用河南话大声说:中!

散佚在南方的龙甲,我要一一捡起,

为自大而幽闭的人类表演一套变形记。

臧北

白河

——在南阳汉画像砖博物馆

它跌入时间的

峡谷,作为眩晕的一个脚注

狂暴的静止上

独角兽围绕着处女

笨拙地转圈

为这失明的指南针和

太阳系的*昏

路灯,黯淡的

银河的笑声,宫娥在

河面上的倒影

蟾蜍推翻了星丛的革命

消失在漩涡里

它的无穷大的角动量

推动着缓慢的

神话的沉沦

寄和县育上人

兼呈苏野、津渡

刚下过雨,雨水都顺着娄江

向东,流入大海里

向东,要经过城市

我昨天去过那里,并非全然是欲望之地

凌晨我坐车回来

忽然想到那一次我们在山里

也是这样冷漠的天色

小雨让山矾花开得分外鲜明

你摘了一片,闻它的香气

苦涩,仿佛城市生活

尘世哪有什么对错

你用无色无味的电煮茶,我却以为是用

晒干的艾草和松针

每一杯都香醇,茶炉上的涛声

与松涛共鸣,与山泉和鸟语

你我皆不善饮

不能知晓酒中趣味

不能忘机于陶然,那就沉默相对吧

就像此刻,我面对着漫漫长途

既无心事又无忧乐

我忘了我是如何穿行在空旷的山林间

寻找到你的,只记得陈年的

落叶铺了厚厚一层

把我们的足迹淹没在无声的喧哗里:

小年不及大年,朝菌不知晦朔

苏野

出塞吟

——为年的吴兆骞而作

空气稀释空无

虚妄在虚旷的峰谷间起伏。

空间统治了时间

一个悲观量子的协变场。

受苦的能力,枯草在飒风里

弯曲的方程式。

在雪光中整理绝望

斟酌命运。跃迁的因果经。

暴力震锤,榨出虚荣与怖惧

犬儒们屈辱的底牌。

将暗物质排序

从天真和狂傲中还俗。

把痛苦套现

存入重栏中的壮丽河山。

语言锁住了肉体的配重和底座

面具即我,而我即我。

幻象

谎言用重复和死亡制造伟大

我制造循环的绝望。

自动线上生产幻象:

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

临终自悼词

——为年的陆机而作

语言耸动的火苗

在我胸骨的烤架上

如千*万马,溃败,熄灭。

荒谬如拟态章鱼,任意变形

但肉体的丧失

如华亭鹤唳,只有一种。

我将是一个笑话

生下悲观主义

浩浩荡荡的徒子徒孙。

谁能嘲笑我的耻辱与幻灭

当他意识到人

只是神灵欲望的对倒?

虚无这伟大的易容师

谁不是它的面具,不是它的笑柄?

荆溪云片

在宇宙的晶化釜中

五行的生克制化与聚变。

木叶的缩骨功与舒展术

光与火的冷凝法。

在你之中,万物的改组

以消失为暗号

幻化于澄澈的绿色

为了让精神环绕。

你小而美的内循环

天地气息的流转

你命名载体和结晶。

我是赞美的词语

一个容器。一出失魂记

一株返生香。

在我之中,词与物交换

时间向下的

以及向上的价值。

董迎春

十三月

风中沙砾,浮游,以墙呈现坚硬它蒙住地面,擦伤纸边

我一个接一个的兄弟,依次奔向云我凝视,看他们飞出混浊诗句

我多想紧抓纯白云朵,系上水书让它漂向故乡田野,扎根,以土的形式永存

我坐在水上,看自己双手一根根地捡拾这遗落一地的花束

它如闪烁光晕,却不发一声而最终的道路,只退至三寸墓地

此时,草丛中野兽逃离,胚胎遗弃鲜亮亮地蠕动,似半个太阳刺眼

母亲带它回家,放在自己肚内孕育、诞生。我亲切地称他为兄弟

命运书

我水上奔波的一生,如此匆忙。那竖在天空的双手,是地面云朵,从染缸中抽出,写下忧郁赤诚的诗句。滴水穿空,要长成雨中的化石。影子当作纪念,它无法猜测的表情,终因疲惫而略显苍老。我正抱着烈火,过摇晃的独木桥。这异常完美的邂逅,印成天空不落泪水的经书。让水月亮融去热情,让火太阳焚尽信念,最后,我成为它们之间的缝隙,涌出地下的泉水,均匀呼吸,缓缓地拉动这弯曲的,绵长的,遥远的阶梯,以绳索启示命运。

远方

雨滑过眼角

撞击洗净的地面

雨中窗户

分成两个世界

远看,

好似在世上走

驻留,

仿佛要错过时间

这骤雨透明

融留呼吸

继续雨中走

一直走入黑暗

雨停了

街道落回世上

雨停了

世界在体内生长

曹五木

父与子

吃过晚饭,青春期少年回到自己房间。一回手,

将稠密的夜晚拉下来,把他爹挡在了身后。

夜色包围中,是一大块一大块明亮的孤寂,

像白昼疲软的喧嚣,顺着灯光

从墙壁上剥落。鳏夫坐在明亮的日光灯下,

像别的鳏夫一样,喝着酒。

在灯光下他像个落魄的帝王。

失去了他的领地、子民、权力,

和他的后妃。失去了忠诚。现在,

他沮丧着,好像马上就要失去他的儿子。

但最终,他从冗长的回忆中起身,回到

虚空的现实中。他醉醺醺地把自己扔在床上。

他身旁的混凝土墙壁,像高耸的山峦

横亘在他和儿子中间。

山峦起伏,星光漏进松林下纵横交错的小径。

夜行动物出现了。他和儿子,各自躺在山峦两侧

黑暗的山谷中。各自想象着陌生女人的安慰,

各自轻声叹息着,握着各自的阴茎。

香港

我曾描绘过异域,或者我曾想过描绘异域

但我没有描绘,如同我曾向往过你

不能由此勾勒现实与幻想的边界

不然你怎么知道,香港不是一座天空上的城?

所有飘荡的事物都不能为我们所了解

天使、*魂、云、光影里舞蹈的灰尘、回忆

但我们可以依据字典里的词语

给它们命名:腐败的某某、消失的某某

但香港是混合的某某和摩天的某某——

是一个巨人俯身向我致意——

(着正装的先生和着晚礼服的夫人)

我不能报以我无法掌控的恶意——

因此我将我最友好的猜想告诉我的朋友们

“嗯,那是一座后来才有的天体

是另一个时空的堡垒,是善恶交织之城”

它的边界像你见过最整洁的栅栏,装饰着牛粪

即便在阴雨里它也是存在的

类似于你珍藏的一轴不能显影的胶卷

被你投入宇宙的漂流瓶

你知道它的目的地,所以你从不期盼它的归来。

植物园

我曾以为我喜欢银杏多过紫荆

其实,这是小小的误会

我以为我可以知道每一个殉道者的名字

知晓每一个人残存的希望

但我再一次错了,芦花、蒲草、獾、鹞子

统统被阉割完毕

曾经享有无上荣光的事物被迫遵循两种秩序

被强行改变的,和天定之数

在季节的杀伐里它们才收起仅有的高贵

用羞愧和凋零向轮回俯首

我知道这次不会再错了:

阉者也有自己的尊严。

绍兴酒

Forniudan

其实不是为了看房子

也不是为了看山,看水

你看:看客痛恨着看客

鹅在两千年前的池子里游

像一只被阉过的马

在圈中度过了少年和青年

……远来客是为了喝酒

李春筱,浮生半日

你非要等到落日

来不及了

我低头饮酒似饮水

像久渴的牛

我肚肠里纠缠、盘旋的

这几杯绍兴酒

刮着小小的台风

论死亡

十七世纪的富源村,八十岁以上的老人

被所有人唾弃,包括他们自己。

虽然活着,但相当于死了。

富源村有朴素的哲学,那是

另一种生活,类似于某个

十九世纪初的遥远部落。

死亡太过神秘,如同生殖一样无法揣测。

“它值得崇拜”,富源诗人某甲写道

“迟来的死亡由于它的伟大而令人生厌。”

同样伟大的某甲洞悉了生命的全部奥秘,他明白

能与死亡抗衡的,惟有

“生之气息”。二十一世纪的富源村

轮回依旧。王音五十二岁了。

当阳光照进六楼的客厅,陈旧的书籍之上

无一例外落满了丰厚的灰尘。

他也老了,得了糖尿病。

但真正的死亡住在隔壁,磨着

锃亮的镰刀,刀刃上闪烁着九十六岁的

咸腥的死亡气息。你看——

世代更替如盛酒的器具

三百年后,他习惯了玻璃器皿

忘却了陶制酒器女人皮肤一样的芳香。

为了活着,他离了两次婚、成了艺术家

用手机存贮卡对抗缓慢的死亡

并且决定永远活在三十岁。

燕山

在汗水浸泡中,登上慕田峪

从碉楼的瞭望口抬眼望去

山风带来阵阵清凉

这是无悲无喜的时刻

山风也带来无限的满足

像我第一次登上山峰时一样

那是二十年前,一个少年

第一次醉酒,第一次遭遇

终生陪伴我的恐高症

——多少次,我从内心的山峰一跃而下?

站在垛口旁眺望,起伏的远山

铺展在我的胸间,越来越远,越来越空

我曾穿越它的腹地,在明暗交错的隧道

倾听铁轨摩擦山体的声音

浅浅的溪流从耸立的山腰汩汩而出

汇集起来,开启了燕山之门

迂回的沟壑充满了金属的回声

潜行的兵士永远屏住了呼吸

在栗树、油松、柞木和核桃之上跳跃的

是两只松鸡,还是张狂的灰喜鹊?

冷寂的夜晚,群峰回荡无边的耳语

更多的黑涌上来,躲藏在星光的缝隙里

除了万万年前的篝火,北方的山岭

没有更多的秘密,风化的岩石可以告诉你

而阳光下的事物存在太久了

过于陈旧,无论宫殿还是高墙

惟有群山永恒,惟有群山的回响永恒

群山连绵,在地下挽手

穿越浩瀚大洋,耸立在大陆的边缘和腹地

为鲸群、磷虾与迁徙的候鸟提供指引

拥挤的山脉在远方制造新的事物

而众多的山岭沉默,如此刻的燕山

寂静淹没了我,蝉鸣聒噪

乌压压在山峦间弥漫开来

邵风华

冬至

天气多温暖

让我感到自己

拥有了一个新生

那两棵树还在窗外

我每天看到它们两次:

早晨或傍晚

我的窗外除了它们

就再没有别的

可以称为风景的东西了

我热爱的光线

也已经厌倦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像一个打扫光线的人

嗯,你看见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吗

抑郁症患者的手指

我的手指被烫伤了

其实是整个手背

其实是虎口被烫伤了

我觉察到的疼痛

我觉察到的疼痛

其实是一种绝望

医院里

来回奔波

像一个输光了钱的人

像一个一无所有的浪子

世界就在此时呈现出来

把你的个体性无限放大

甚至让你自己一个人

把整个世界撑满

但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让你觉得委屈

风声

1

时间,一直在钟表上

时间,始终在钟表上

2

死去

这愿望多强烈

这就是爱的愿望——

3

你在一只苹果中抬头

那像苹果籽一样的天空

4

写下又有什么用——

如果一首诗

不能阻止爱的消逝

5

不忍伤害的人

一直在伤害着你

你只允许自己加入

这支伤害自己的队伍

6

我见过那些赏心乐事

我见过那些断井颓垣

7

冬天的风

在弹奏一件什么样的乐器

让疼痛绽放出红色花朵

8

十一月:

即将封冻的风

9

你回答了她的问话

用冬天唯一的芬芳

10

你一直在等待——一首歌

你盼望那为你带来灵魂的风声的歌声——

年会花絮

关于瘦天使之城

更夫邵风华

大厨育邦

配菜九月·唐朝晖

内容:文学与艺术《新淤地》文艺半年刊“反调”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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