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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步妖莲歌曲
花墨茗轩01传闻距京都约莫百来里的深山坳里,有一处桃花坞。桃花坞的桃花常年盛开,遥望过去,一片云蒸霞蔚,桃夭灼灼。四季不败的桃花还只是其一,这里之所以会成为一个传奇,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隐居着一位再世华佗。有人说她飘如谪仙,有人说她厉如恶*。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说她可以活死人而肉白骨,救人于垂危。这也是清子陵到这里的原因。坞里没有机关,木扉未扣,除了满目灼灼的盛世桃花,这里只宛如一处平常的农家院落。遍地落英如毡,踩上去绵软无声。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公子,是来求医的吗?”清子陵回身,蔚然成海的桃花林里,女子一身翠裳如茵,曼妙娉婷。面上由鼻尖处以上却戴着一张面具。面具狰狞,如恶*现世,常人见之,必胆寒无疑。清子陵拱手:“姑娘可是这桃花坞的主人?若是,可否出谷相救一人?”他言辞间,女子已经飘然行至他身前。她伸出纤纤一指,落在他的脸颊,划至唇边,突然咯咯笑出声来:“公子,你可真好看。”端的是剑眉入鬓,星眸如海。传闻里,这桃花坞里的再世华佗举止古怪,所作所为大都不合常理,比如出诊要看风向或者*历。诊治的报酬不一定是金银财宝,可能是要你做一件事或者答应一个条件。比如,听说山下的王屠夫因为妻子难产,跑上山来求医,被要求十年不得杀猪,最后世上少了一个王屠夫,多了一个王鞋匠。再比如,京城的宣王爷来求治哮喘症,结果不得不以十年不征纳妾室来交换被诊治的机会。于是世上少了许多怨女,多了一批眷侣。今日一见,这怪医怪得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女子回身,负手凝望被风吹落的花雨:“我出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不问病因不问病情,只要求:“我治好了人,你得娶我。”顿了顿,又说,“不必娶多久,一个月即可。”为何要娶她,又为何是一月为期。清子陵微蹙眉头,却没有问出口。目前来说,重要的是他能请得动她去救人。而且,对他来说,多娶个把人不是什么问题。最后他只是问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嗯,大家叫我神医,师兄叫我丑儿。你就叫我上官丑儿吧。”02生病的女子叫孔鸾。她有许多身份,比如皇帝的大老婆,当朝丞相的女儿,镇远将*的妹妹。她还有许多金银珠宝,许多奴才丫头。可这许多和许多并不能让她在命运的手里显得特殊一些。如今,她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形容枯槁,好像微弱的荧烛,风略一吹过,就会灭绝残留的生机。上官丑儿摸摸她,闻闻她,把一把脉,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眼睛一亮,便胸有成竹地坐下来开方子。御医里有唤白冉的,医术精湛,平素自视甚高,向来手到病除,这次皇后生病是他入宫一年来首次遇到的棘手病症。方子开好,内官到御药房拿药,白冉遇见,讨过方子一看,脸色一沉,从鼻腔深处喷出不屑至极的一哼,然后摇着扇子转身离开了。这内官恰好不识字,也不知药方上写了什么,惹得这个白御医这样阴阳怪气。御药房的人一样古怪,内官等得许久,才拿到一个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绿玉大盖碗。然后,御药官忙不迭地把他赶出了门,活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出了门来,内官掩不住好奇心,微微揭开碗盅,觑眼一看,差点吓得把手中的东西囫囵着全扔将出去。那方子倒也简单,不过了了一句话:十条七寸有余蜈蚣,须活物。深夜的鸾凤宫,四下静谧无声。三足盘龙香炉里,不知名的焚香从炉眼里盘旋而出,飘漾四溢。十条蜈蚣被红绳缠缚躯干,从高高的梁上直垂而下。恰恰落在皇后鼻尖之上。所距不足寸许。那蜈蚣被焚香的气息蛊惑,变得亢奋异常,触须颤动,百足齐舞,令人望之心惊。上官丑儿却坐在地上,撑着下巴,好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夜宴之舞。清子陵的闯入突如其来,迅疾如一道风,他走到皇后的床榻前,从身后的随侍手里抽过剑柄,青锋宝剑锵然出鞘,他反手一挥,十条蜈蚣尽数被腰斩而亡。墨绿色的蜈蚣血飞溅开来,落在皇后的脸上,唇上。清子陵回身,上官丑儿还坐在地上,他几步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拽她起来,一只手已经落在她的颈畔。他彻夜思量克敌制胜的方法,却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差点功亏一篑。我让你救她,不是让她死得更痛苦!上官丑儿眼微眯,依然伸出一根指尖,落在他曲折盘结的眉心:“你如此紧张,是因为你爱她呢,还是因为……她的哥哥正和蒙古人决战?”他握住她颈子的手松开:“你……”“你的夫子没有教过你,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吗?这在民间可已经不是一个秘密哟,你在百姓的心中,啧啧……不过,我觉得他们把你妖魔化了,你比听上去的……要善良一点点。”她的样子一派轻松,没有半分紧张恐惧,清子陵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他嘴角甚至噙了一丝笑意:“如果你救不回她,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他收回手,上官丑儿顺势握住他的手掌:“我自然会尽力,我还指望着嫁给你呢。”说完,她的眼睛突然一亮,绕开清子陵,跑到皇后的床榻前。身后的人也跟上,便看见,皇后的嘴巴里不知何时探出红色的丝线,上官丑儿扣住她的下巴,掰开她的嘴巴,捏着那根线头,扯出来……一只红色的蜘蛛。上官丑儿用银针飞快地钉进蜘蛛身体,一边念念有词。“红砂蛛,夜行生物。潜伏在动物身体里,吸食宿主精血为生,间或捕食毒虫,最喜食五毒之首,蜈蚣。”将死蜘蛛收进随身的椴木小盒里,上官丑儿抬头去看清子陵,扑闪扑闪眼睛。“你的大老婆已经好了,你准备准备,迎娶我吧,陛下。”03当今圣上迎娶新妃之夜,于众人,不过是热闹几分,打个哈哈,便是一夜。夜深到极处,芯香殿殿外却亮起几盏灯火。所谓芯香殿,不过是往日的一间偏殿,换了门额,便权充做上官丑儿的居所。世人之间的交往,有深有浅。有浓如酒酿的,也有这淡如清水的。远处有喜红的灯笼,目下有荧荧的烛光,清子陵的侧脸浸在这如水的光亮里,像是暗夜里盛开的花。直教人黯然销魂,迷途不知返。他侍弄着手里的一盆扶桑花。其时是冬,殿外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多数凋零,他手中的花枝却娇滴滴打着几个花骨朵,只是颓势难免,颜色暗淡,仿佛行将就木的样子。“你能救活它吗?”上官丑儿将手中的明玉糕吃完,摇头:“它太老了。”清子陵似乎很在意那花:“你可以让桃树花开四季,不能让它起死回生?”上官丑儿拍拍手,望向天:“我只见过百年的石头,没见过十年常开的花。好处不是平白得的。我家桃树的寿命是别人家的一半,这就是代价。”清子陵便不再说话。他喜服未脱,大红的袍子,只在外面加系了一件玄青大氅。深色的衣饰衬得他眉目柔和,谦谦如玉。“你真温柔……看上去。”清子陵回头,便看见她托腮望住他。她一样是大红的喜服,只是氅子是件纯白色的。红白交映间,她嘴角带笑,鼻尖红红,模样有些俏皮,连带那狰狞的面具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怖。见他已经把花盆递给旁边的随侍,上官丑儿拎起酒壶来:“来,我们喝个合卺酒。”快乐的样子,好像稚子发现了新鲜玩意儿。她只是觉得好玩吧,他想。于是有了这要求奇怪的婚姻。挂个名,聊个天,牵牵小手,虚晃一月,就有个交代。他接过酒杯,与她挽手,喝了一杯。酒是兰陵美酒,他饮进去的却不是酒香,好似是她身上的融融香气。这世上,他想要的女子,从来没有失手过。于男女之事上,他也从来不知道矜持克制是什么意思。若他欢喜,留她在宫中一辈子,她又能如何?心念一动,他已经掀手揭开她颊上的面具。她就说了,他的温柔只是看上去的。他的霸道强势,让上官丑儿来不及掩面,顿时两人都有些愣住。她颊上自额角蜿蜒而下,深黑的墨色,几乎布满半张脸。那比面具还让人吃惊,毕竟一望便知,面具是假的,而这黑色,却是生生地嵌在她的皮肤里,好似一种恶毒的诅咒。上官丑儿从清子陵手里取回面具的时候,他的手微不可察地回避了一下。他的反应很真实,也很刺心。“天不早了,陛下请回宫歇息吧。”上官丑儿重新戴好面具,站起来,送他。走出一段距离,再绕过一道廊子就看不见这芯香殿的时候,清子陵回头看了一眼。她还站在原地,望着寂黑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距离还是夜色,总觉得她比他初次见她时,要弱小许多。他突然想起来,她刚刚送他时,说话的声音里,好像带了一点点水汽。那时她叫住他,说:“陛下,芙蓉花开的时候,我们去看月亮可好?”04皇上新婚的隔天,就身染怪病,不能早朝,甚至起床都有困难。朝野上下自然能瞒的就瞒,知情的人则都将希望寄托在了新妃身上。长生殿里,上官丑儿整个人趴在清子陵身上。她知道,若他能动,他八成会将她一把掀翻。可现在,他连皱一下眉头也做不到。她分别在他的肚子,胸口认真地听了听,然后坐在他偌大的床上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后爬下床去写方子。这一次,她写了很久,写废了若干宣纸,让婢女前前后后磨了三次墨,才终于落定尘埃。她将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单方递给内官,去找白冉,这药,他负责熬。宫里不少人知道,从皇后的事以来,新妃和御医总管就结下了梁子,白冉不服上官丑儿,甚至明目张胆拒绝参加婚礼。在旁人,这是要掉脑袋的,只是自白冉上任,宫里的疑难杂症都有个可靠的解决处,所以才由得他撒一点无伤大雅的疯。可是现在看来,显然,新妃也是记仇的。皇上全身不能动弹,连吞咽的能力也一并丧失。所以这每日的药,都是上官丑儿帮忙喂的。嗯……嘴对嘴喂的。“嗯,我不要你负责,你也不要找我负责。你想象我是一个大美人,你瞧,我已经把面具换成和田玉的……当然,这银子是要你出的。唉,你怎么又吐了……”每日,近一两个时辰奋斗后,上官丑儿总是觉得快要虚脱。旁人看去,她嘴唇嫣红,一身薄汗,却好似大白天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天,某人进殿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的上官丑儿。来人是孔鸾。皇帝的大老婆,当朝丞相的女儿,镇远将*的妹妹。名头有多多,排场便多大,气焰就有多高。在她愤然吐出白昼宣淫小贱人之类的句子,骂得心满意足后,上官丑儿才耐心地向她解释了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挽救她丈夫的性命。最后,上官丑儿闲闲地补上一句:“那个,皇上听得到哦。”孔鸾久病初愈,得到的消息并不那么准确,所以不知道清子陵只是肢体无法动弹,却还是可视可听可感。孔鸾脸色霎变,她提着宽幅广袖的衣衫裙摆,扑到清子陵的床榻前,娇柔而涕零地喊他:“皇上。”上官丑儿只觉得牙齿有些发酸,想要回避一下,却被孔鸾拉住。她双眸含泪:,“妹妹,明天,这喂药的差事就让我来吧。”上官丑儿看了一眼床上,清子陵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摇头:“不行。”“为什么?”上官丑儿沉吟一下:“因为,这副汤药药性很猛,常人消受不得,万万不能随便入口。”“你又怎么行?”“我是大夫,他们叫我神医。你忘了?你的命,都是我救的。”翌日,上官丑儿喂药时的碎碎念又多了一项内容。“我承认,你大老婆美丽一些,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不是故意断你色路。你好好吃药,快点好起来,就可以早日揽美人入怀,共效于飞之乐了。喂,你能动了吗?可是怎么咬我舌头?”05这几日,皇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经过十来日的调养,皇上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久搁的朝*也恢复如常。而另一件,就是太液池里打捞起来一具女尸。经查,是皇后身边唤作木香的婢女。那日上官丑儿恰在现场,她游赏御花园路过池苑,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围观并窃窃私语,好奇心发作,就走了过去。瞧见那尸体,她脸色一变,一言不发蹲下开始检视尸体。验尸的竟是白冉,脸色同样阴郁,都顾不上去阻拦上官丑儿。上官丑儿看完尸体,又抬头去看白冉,只见他双眉微凝,点一点头:“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上官丑儿便回头对身后的婢女说:“帮我通报一声,我想见皇后……还有皇上。”从中午时分屋外就开始落雪,殿中燃了火炉,上官丑儿抱着一只缠枝纹样的熏炉,静静看着对面的孔鸾。“你说什么?木香是我害死的?”孔鸾激动得发上的步摇凤钗一阵簌簌晃动。“早知道,我该直接告诉你,那药有毒,这样你兴许就不会让她试药吧?皇后。你不信我,想向皇上证明我在说谎,可是我说过,那汤药万万不能随便入口,你因为一己之私……”“皇上,你还放任她在你面前大放厥词吗?”孔鸾恼羞成怒,转头向清子陵求助。他正在喝茶。明前龙井,搁了半年,入口不太顺喉,他抿了一口,便搁下。他不理孔鸾,反而问上官丑儿,“那药里都有些什么东西?”“鹤顶红五钱,鸩酒二两,乌头一钱,雪上一枝蒿半支……”因为每味药的量都确知,所以通过死者的状态,肯定她是喝了那汤药。清子陵垂着眼睛,手指在桌上轻叩。殿外偶尔传来树枝被落雪压断的声响,孔鸾离得火炉不远,却渐渐生出一背的冷汗。“来人,把皇后押入死牢。还有……白冉。”“这是为何,皇上。”上官丑儿站起来,手中熏炉砰地滚落在地。“因为他意图谋害朕与皇后。皇后中的辽疆秋素馨,朕的雪里丹,都是他下的毒,没有错吧?”在场的人脸色都大变。白冉没有告饶解释,反而云淡风轻地看着清子陵:“你竟然都知道。”那夜,上官丑儿在长生殿跪了整整小半宿,差点生生冻死在殿门口。殿中烛火通明,嬷嬷和丫头端来清洁的白雪,用力擦拭上官丑儿快要冻僵的身体。她一直发抖,能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皇上,请你饶过白冉。”清子陵坐在桌前,穿着玄色的中衣,背光,面上表情明暗未定,声音却是暗夜落雪般的清凉辽远:“为何?”“他是我的师兄,我们喜欢挑战彼此的医术,一人打结,一人开解。他这次过分了些,可也罪不至死。请皇上放过他。”她惨白的嘴唇渐渐润泽起来,发梢上的雪珠子融化后,落进她的衣裳和床上。清子陵眼中的墨色深了几层,:“给我一个理由。”“皇后生病,你恰好得了一个机会,远道求医,向皇后家里人表现你的爱妻心切,孔家*才能那么忠心,短短时日帮你除去蒙古外敌这块心病。而你,也才能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慢慢架空孔家的势力。”长生殿远远的角落,某支烛芯爆了一朵灯花。噼啪一响,烛光便暗了下来。他慢慢地踱到床边,俯视着她。最后捏住她的下巴,竟是轻轻地笑了:“你好像说过,我看上去很温柔,我倒觉得,你看上去也……很天真。”他的拇指碾过她的下唇:“好,我放他,而我们的一月之期也到此为止。”他顿一顿,越发凑近她,气息如雪寒凉:“从今以后,你就待在这宫里,老死为止。”06这世上的死法,除了寿终正寝,还有一种,像那叫木香的婢女一样,叫暴毙。白冉就像那婢女一样,横死宫中。清子陵从没看过上官丑儿有这样的神情,静静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却好似有万钧力气。“白冉他,到底怎么了?”“他急病而死。”“我不信,给我看他的尸体。”清子陵微微一笑,声音听着明明和缓,却生生刺心,“我已经将他凌迟万剐挫骨扬灰,今生,你是见不着他了。”上官丑儿像被人剪断线索的皮影偶人,如水中的泥沙一般,慢慢垮坐在地上。好像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好像已经荏苒半日。她慢慢抬头看他,望住他,又好像不是在望他:“你变得真狠……师兄说,像你这样的人,坐不稳这个位置。大家也传说你在德*门弑兄杀姐的故事,我总不能全信,原来,是我太傻。”“我为何一定要见你呢?为何呢?你早已不是那个小皇子,我明明知道,我就不肯死心,我害死了师兄,是我害死了他,师兄,师兄……”上官丑儿的脸色迷茫,突然翻身爬起,踉跄地往殿外跑。已经跑到殿门口,被身后的人一把拦腰抱住。雪已经下了好几日,仿佛就要这样天长地久地落下去。上官丑儿的眼泪滚滚而落,打在他箍住她的手背上,他将她揽得更紧。“孟善襄。”他唤她。她激烈的挣扎慢慢停下来。已经有多少年了,没人这样叫过她。师兄为了掩人耳目,从不叫她本名。旁人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如今听起来,却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你果然是来报仇的。宣皇叔说,当年是父皇和孔家倾轧了你们孟家,所以你和你师兄来找我还账?可是怎么?不想我死得太痛快,要慢慢折磨我吗?”上官丑儿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只出神一般,看着天地茫茫的大雪。轻声唤着,“师兄……”清子陵手握成拳,将她打横抱起。她依然目光空洞,好像她的心和灵魂已经退居到一个辽远的地方。他将她扔在床上,眼中剥落温雅,锐利的眼光狠狠将她钉住,“从来没有人背叛过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你是第一个。”他进入她的时候,撕裂般的痛楚好似终于唤回她的神智。她目光聚拢,安静地看着他,心里好像渐渐破开一个空洞。她痛得浑身颤抖,却伸出手指,落在他汗湿的脸颊。她的指尖微凉,像那年她送他的扶桑花的花蕊,轻柔而带香。她竟然笑了,她说:“我恨你。”声音轻如雪落,却寒彻人心。清子陵扣住她的手掌,继续无声而残忍的侵入。她用力抽回手,他以为她要打他,便放开手,哪知她却是抬手,慢慢扯开了面具。她存心恶心他。他果然闭上眼睛。她以为他是倒了胃口,却不知是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清子陵看着她的脸,就能想起小时候,她捧着花盆送给他。那时他不得宠,她却是朝中第一朝臣的掌上明珠。回思当年,汝之飞扬。眼波深邃,顾盼流光。彼时她笑靥如花,仿佛永远不知许多年岁后,这无穷无尽愁……07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觉得他变得弱小,需要保护。动物也是一样。“你的鹿很健康,能踢死一头小牛犊,不用老是疑神疑*。”小公主是某位王爷的遗孤,如今寄养在宫中,前年宫人送她一头梅花鹿,非常喜爱,也常常做无谓的担心,总要请这位神医娘娘来帮她看看。梅花鹿状况良好,小公主就缠着要去芯香殿用晚膳。晚膳清淡爽口,吃完上官丑儿就和小公主坐在灯前玩耍,上官丑儿给她唱久远的童谣,慢慢的,她就睡着在她怀中。清子陵进来时,上官丑儿还在唱着。她闭着眼,坐在美人靠上,抱着小公主,轻轻缓缓晃着。像小时候她的娘亲哄她入睡一样。晚上他亲吻她时,他便对她说:“你也生一个女儿吧。”她侧过脸庞:“我如此恨你,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你去找孔鸾吧。你对她,总还是有情谊的,不然,你也不会放了她。”“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会释放孔鸾,只是出于利害关系的考量。“你在嫉妒。”她终于正眼看他,眼角笑意淡淡:“我在嘲笑你的可耻。我的面具戴在脸上,你的面具却戴在心里。”清子陵眼神微暗,收手用力扣住她的下巴,重新狠狠地吻上去。半夜,重重莲帐中,他伸手轻抚她的面颊:“这些瘢痕怎么没有了?”上官丑儿微微眯眼看他:“是不是很好看?”“你做了什么?”他还记得,她说过,好处不是平白得的。“世人都爱明媚鲜妍光灿熠熠,这是天生的性情。我只是利用自己擅长的,让自己回复往日的容貌。你不喜欢吗?”“变了容貌又如何,你还是你,你还是恨我,我还是不会放过你。”她这夜很执著:“那么,你喜欢吗?”他移开视线:“喜欢?你我之间,如何动用这个词?岂不是可笑?”她容光明华,笑得不可自抑:“可笑,可笑得很。”她笑得太厉害,直笑得眼角渐渐泛起薄薄的泪光。08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清子陵一直觉得手掌温润湿热,其实从她襦裙上沾来的那些乌黑血液早已洗净,那只不过是他的幻觉。事情很好理解,她恨他,恨之入骨,不想留下他的骨肉,于是随便一味毒药,便让那无辜的生命化作一摊污血,随风而逝。他手握成拳,指节泛白。如果可能,他真想一把掐死她。可是,她似乎连这个便宜也不愿让他讨去。御医说,她毒性入骨,药石罔效。不,他不可能这样放过她!她想也别想!那人一身素色布衣,光华清雅,入到殿来,远远看着床上的人,眼光就已波折几许。他坐到床边,微微一声叹息:“师妹,你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我吗?这一次,你是赢了。”清子陵呼吸猛然促烈,他上前,抓住那人的衣襟:“你什么意思?朕让你救她!”白冉看着他,眼神略带深意:“你,终是爱上她了吗?”清子陵脸上闪过一瞬即逝的狼狈,然后他咬着牙齿:“朕要她活着!因为她杀了朕的孩子,就这样让她死了,也太便宜了她。”“是吗?”白冉轻闭上眼睛,“可是,不能了,即便我们师父在世,怕也是不能了。”清子陵不信,“朕中的毒那样厉害都有救,你怎么可能救不回她?”“她还没告诉你吗?那年孟家全家抄斩,独留了一个孟善襄。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她命运多舛。因为,那些人留下她,是用她做毒人的试验。”“她九死一生,直到后来她遇见了师父,师父才用奇墨散控制了她身体里无以数计的毒药。你看见她脸上的墨迹了吗?那些就是被困束在一起的毒性。”“现在,她放弃了奇墨散,也便是放弃了生。”“你们的孩子,她不是不保,她是留不住。”说到最后,白冉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即便看惯生死心肠铁硬,他还是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涌上来。时节已是初春,殿外涌进来的风明明夹着湿润的暖意,清子陵却觉得从未这样冷过。床上的人眼睫突然微微翕动。上官丑儿终于醒来,她先看见眼前的白冉,微微一笑:“师兄,我已经死了吗?”转眼间,清子陵已经到了床前。她看见他,神思有片刻恍惚,又看看白冉,笑得更开怀一些:“原来,你真的没有那样狠。”清子陵握住她一只手,他依然咬着牙齿,他说:“你活着,你给朕活着!”上官丑儿眼中突然波光起伏,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触他的脸颊:“别哭啊,你这样很难看啊。”“为什么这样做?活在我身边很痛苦吗?”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嗯,很疼啊。我喜欢你,可是你恨我,把我当做仇人。我受不住了,我撑不下去。”这些年,毒性侵蚀的痛楚,药的苦,她都不怕,都能熬得住,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他啊。想着他,心里就会欢悦,想着有一天能见到他,眼底心中就会仿佛开满桃花。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到了她的身边。明知他不会爱上面容丑陋的她,还是坚持要在他身边留一个月。可是她发现,他原来恨她。她拼尽力气到了他的身边,他却那样恨她。那种感觉,仿佛你看见对岸柳暗花明桃夭灼灼,想要渡过岸去。后来才发现,两岸之间不是别的,而是无底深渊。她的声音一直很低,渐渐气息微弱。她睡在那里,脆弱如丝。眼睛开始缓缓闭上。清子陵终于将她搂在怀里,手势轻轻的,声音也低柔。他说:“我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待你好。”他垂头,嘴唇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白冉便看见上官丑儿紧闭的眼角,滑过一滴硕大的泪珠……09那夜偏殿走水,整个皇宫都被惊动。皇上惊醒起床,皇后随侍在侧。他遥遥看着宫殿的角落,那里火光冲天,烈焰熊熊。“朕昏睡这些时日,宫里出了什么事吗?”孔鸾给他披上外袍,“没有。”“是吗?”清子陵转头看天,天上一轮冰月皎皎。他又侧头问孔鸾:“那是什么香?”“皇上,是殿外的芙蓉花开了。”他突然摁住胸口,目光有片刻迷蒙。“皇上,我们进去吧,你身体刚好,招了风就不好了。”孔鸾和一旁的婢女扶着他,转身回殿。清子陵的表情让孔鸾心里暗暗颤惊。她想起白冉抱着上官丑儿的遗体离开时候说的话:“这药药性强烈,他一世也不会记得这个人了。只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处处小心为好。”“你记得,若是被他记起来,你的皇上,可就没了。”明天,得找个理由把那些芙蓉花都铲了。孔鸾暗暗想。他们的身影没入旷荡的殿中。殿外,万物无声,只有烈火一直熊熊燃烧。那火焰,好像要将一切都毁灭,好似一切,都将不再被揭开,记得。10“芙蓉花开的时候,我们去看月亮可好?”花月佳期,佳人却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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