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医院怎么走 http://pf.39.net/bdfyy/jdsb/160312/4786397.html茶与酒不同,酒是热闹的,茶是是安静的,不,甚至是寂静的。而水在炉子上沸腾,如听山中的松涛,如听石上的清泉,此时,任何语言的喧哗都成为多余。日本茶道四个字中“静”与“寂”就占了两个字,苏轼《试院煎茶》中说“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也是只有在静寂之中才能体会到的场景。宋人饮茶,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煎茶,一种是点茶。煎茶是将研成细末的茶投入滚水中煎煮,点茶是将茶末调成膏状,放入盏中,然后以滚水冲点。相较而言,前者是“古法”,后者则是流行的时尚,像蔡襄《茶录》和宋徽宗的《大观茶论》,都是“点茶法”。正因为煎茶是古法,因而在士人中间流行;当然,也不是说他们不用点茶法,只是用煎茶法或用点茶法,讲究不同,寓意也不同而已。比如《试院煎茶》,因苏轼对王安石改革的科举考试方法和内容有意见,故以托怀。在茶器方面,风炉与铫子,用于煎茶;汤瓶则用于点茶。日本冈仓天心在《茶之书》中将中国茶史分为三期:唐代的煎茶是“古典主义”,宋代的点茶是“浪漫主义”,明代的淹茶是“写实的自然主义”——虽然这样的说法是否合理,但不同的饮茶方式,的确也体现了不同的时代风格与情感。扬之水在《两宋茶事》中认为,煎茶多用于二三知己的小聚,现存传为阎立本所作《萧翼赚兰亭》,画中所绘即是煎茶法;点茶多用于宴会,包括多人的雅集。比如宋徽宗的《文会图》,以及《会昌九老图》,都是点茶的代表——作为时尚的点茶,需要诸美并具——茶品、水品、茶器、技巧,而目光所聚,即在“点”的那一刻。扬之水还引用了一个南宋不太为人所知的诗人洪咨夔的《作茶行》,不妨移录于此:磨斲女娲补天不尽石,磅礴轮囷凝绀碧臼刳。扶桑挂日最上枝,媻跚勃窣生纹漪。吴罡小君赠我杵,阿香藁砧授我斧。斧开苍璧粲磊磊,杵碎玄玑纷楚楚。出臼入磨光吐吞,危坐只手旋乾坤。碧瑶宫殿几尘堕,蕊珠楼阁粧铅翻。慢流乳泉活火鼎,淅瑟微波开溟涬。花风迸入毛骨香,雪月浸澈须眉影。太一真人走上莲花航,维摩居士惊起狮子床。不交半谈共细啜,山河日月俱清凉。桑苎翁,玉川子,款门未暇相倒屣。予方抱易坐虚明,参到洗心玄妙旨。标题所谓的“作茶”,即是碾磨茶。全诗由女娲炼石补天起始,乃是说石制的“茶臼”,“扶桑挂日”,是形容茶饼,“斧开苍璧”,是指用茶斧撬开茶饼,先用茶臼粗研,再入茶磨细碾,一成粉尘状,细如仙宫之尘、丽姝之粉,然后以风炉煎之——这是宋人的煎茶道。这样我们也才可以理解苏东坡对烹茶用具的要求是:“铜腥铁涩不宜泉”,依这个说法,最好的烧水茶炉应该是石制的,即“石铫”。在宋人看来,以铜、铁、铅、锡制成的烧水茶炉或汤瓶所烧出来的水叫“缠口汤”,因为这种汤“腥苦且涩,饮之逾时,恶气缠口而不得去。”苏轼有一首《试院煎茶》诗,代表了他对茶道的看法: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银瓶泻汤夸第二,未识古人煎水意。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我今贫病长苦饥,分无玉碗捧蛾眉。且学公家作茗饮,砖炉石铫行相随。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苏轼作此诗时,在熙宁五年()杭州通判任上。“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亦是名句,是以形象的语言描写沸水的气泡形态和声音,以便于判断水的沸腾程度。诗前面的四句,都是在说点茶,“未识古人煎水意”的“煎水”,即煎茶。“昔时李生”的“李生”,指李约。温庭筠在《采茶录》中说:“李约性能辨茶,常曰:‘茶须缓火炙,活火煎。’”这里所说的“活火”,赵璘在《因话录》中有具体解释:“活火,谓炭火之(有)焰者也。”潞公,为文彦博;定州花瓷,指定州窑烧制的异常珍贵的精美瓷器。诗中说文彦博学西蜀的煎茶法,是要在茶里面加盐和姜。苏轼《书薛能茶诗》中提到:“唐人煎茶用姜,故薛能诗云:‘盐损添常戒,姜宜著更夸。’据此,则又有用盐者矣。近世有用此二物者,辄大笑之。然茶之中等者,用姜煎信佳也,盐则不可。”明白了这些,大致可以看出苏轼究竟欣赏哪一种茶风,虽然他并不是一定非要哪种不要哪种方式不可,但风炉石鼎,袅袅茶烟,一杯好茶,胜过腹中撑肠拄腹的文字多矣——茶更容易让人进入一种诗意的境界。有一首写于熙宁八年()的《和蒋夔寄茶》,也是一首长诗:我生百事常随缘,四方水陆无不便。扁舟渡江适吴越,三年饮食穷芳鲜。金齑玉脍饭炊雪,海螯江柱初脱泉。临风饱食甘寝罢,一瓯花乳浮轻圆。自从舍舟入东武,沃野便到桑麻川。剪毛胡羊大如马,谁记鹿角腥盘筵。厨中蒸粟埋饭瓮,大杓更取酸生涎。柘罗铜碾弃不用,脂麻白土须盆研。故人犹作旧眼看,谓我好尚如当年。沙溪北苑强分别,水脚一线争谁先。清诗两幅寄千里,紫金百饼费万钱。吟哦烹噍两奇绝,只恐偷乞烦封缠。老妻稚子不知爱,一半已入姜盐煎。人生所遇无不可,南北嗜好知谁贤。死生祸福久不择,更论甘苦争蚩妍。知君穷旅不自释,因诗寄谢聊相镌。苏轼此诗,正是他从杭州转任密州知州之时,杭州和密州的对比是如此的强烈,所以他在诗中提到了南北饮食之别,提到了茶的质量好坏之别,提到了饮茶方法之别,到最后,他只是强调“我生百事常随缘”,和“人生所遇无不可”的态度——“乌台诗案”要在4年后,贬惠州和儋州,则还要等20年——年少得志的意气飞扬和后半辈子饱经磨难乃至看淡生死,完全反映在他对茶的态度上。诗中提到,他的旧友蒋夔千里迢迢寄来的上等好茶,被老妻稚子按照四川的习惯“一半已入姜盐煎”,这至少让我们注意到,出生于四川的苏轼并不赞成这样的饮法。当然,“人生所遇无不可,南北嗜好知谁贤?”也就被看作是对茶道的最本质性概括。正如西方流行的一句古老谚语:趣味取向,无法争辩。东坡一生,南来北往,乐观豁达的性格让他既百折不回,也随遇而安。——他在《和钱安道寄惠建茶》诗中说:“我官于南今几时,尝尽溪茶与山茗。”——他在杭州品尝白云茶之后赞叹:“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他在喝过顾渚茶之后写诗:“千金买断顾渚春,似与越人降日注。”——他在南剑州品尝到新饼茶后赞道:“未办报君青玉案,建溪新饼截云腴。”——他在品尝产自粤赣边的大庾岭下的谷雨前的“焦坑茶”诗说:“浮石已干霜后水,焦坑闲试雨前茶”。以及四川涪州(今彭水)的月兔茶、江西分宁(今修水)的双井茶,湖北兴国(今阳新)的桃花茶等等……像这样描绘种、采、制、品茶等的茶诗词,多达70多首,内容涵括茶与琴、茶与墨、茶与人等诸多关系。他有一首《水调歌头》,专门记述采茶、制茶、点茶的情景及品茶时的感觉,描述得极为生动传神:已过几番风雨,前夜一声雷,旗枪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带露和烟捣碎,结就紫云堆。轻动*金碾,飞起绿尘埃,老龙团、真凤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醒青州从事,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读苏轼的诗文,恍然间会有一种感觉,即中国的茶道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巅峰。日本的冈仓天心在《茶之书》里批评说:“对晚近的中国人来说,喝茶不过是喝个味道,与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并无关连。国家长久以来的苦难,已经夺走了他们探索生命意义的热情。”不管这话说的正确与否,的确可以引起我们的深思。因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如冈仓天心所说,中国人喝茶已经失去了唐宋人的幽思情怀,变得苍老又实际,成了“现代人”(hehasbe